昨天是 6 月 22 日，我到北京的第 5 天。

6 月 16 日，北京刚刚在疫情防控发布会上宣布要进一步严格出京管理，坚持“非必要不出京”原则，确需离京的，须持 7 日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。在去车站的路上，同事还给我支招，让我不如在杭州做完核酸再去北京，反正检测报告是通用的，到时候可以拿着杭州的报告离开北京。

我想，先到了北京再说吧，总有办法的。6 月 18 日，网络上已经有了许多关于北京核酸检测情况的报道，多家媒体称，北京 98 家检测机构的预约电话已经被打爆，部分医院预约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。

北京核酸检验现场（一线医生提供）

这时我才稍稍紧张起来，循着各家媒体报道中的方法，开始四处寻找预约途径。结果比我想象中稍好一些：我用北京的线上挂号平台，约到了 8 天后佑安医院的核酸检测，交了 50 元挂号费之后，我终于有了一个保底的选项。

不过，当时北京的核酸检测是 48 小时内出结果，这意味着我大约将在北京停留 10 天。10 天，这么长的时间，足够打乱我所有的计划了。一位已经离京的朋友告诉我，前几天预约的人数还没有这么多，他是到了医院排队，硬是在现场做完的。但随着预约人数的增加，医院的管理也变得愈发严格。当天去排号的话，肯定是没办法做上检测的了。

于是，我只好开始寻找更快的解决办法。个人预约已暂停到北京的第二天，我的拍摄任务恰好需要到医院去一趟，地图导航的通知栏会不断提示你“X 街道为中/高风险地区”，由于实在不想在返回杭州后还被隔离，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绕行。原本我打算在拍摄的同时，尝试现场排队进行核酸检测。但所去的医院已经采用预约制，需要出示核酸预约证明才能入场排队，并不是起个大早就能解决问题的。时间越拖越久，焦虑也就一点点漫上来。

近日北京街头

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敲所有熟悉的朋友，再拜托朋友去问他们的朋友——中心话题只有一个：“无接触史、未到过新发地、自费，在现在的北京，怎么才能做到核酸？”有已经做完核酸的朋友告诉我，自己是在某电商平台上搜索“北京核酸检测”，买的是某体检机构的检测服务，他强调，务必要多刷新，检测机构会不断放号。只是现在检测的人越来越多，报告出来的速度也变慢了，好在他不着急。我说，我有点着急，这年头，快递柜要收费的。于是下了一堆 App，不断刷新，将北京核酸检测从无号，刷新到“个人暂停预约，团检上门请咨询客服”，咨询得知最近实验室被统一征用，用于政府排查，实在腾不出其他人手了。

我只好又在 114 预约挂号平台上注册了各家医院的临时就诊卡，终于发现垂杨柳医院还有 4 天后的号可以挂。同时，根据其他媒体的宣传报道得知，垂杨柳医院还可以通过现场排队进行检测。另外，有朋友告诉我，丰台某医院检测人数较少，电话预约后基本无需排队，当天就能做上核酸。面前一下子有了两条路，不过，小孩子才做选择，对于不冲突的选项，成年人当然是全部都要。我决定先去垂杨柳医院医院碰碰运气。“医生去支援其他单位了”6 月 20 日，到北京的第 3 天。

我早早出发，司机一听“垂杨柳”，就知道我是去做核酸的。他道，自己前些天送客路过新发地，自己都没停车呢，也被要求去做了核酸，免费，但“那这么长一棉签从鼻子里捅进去，还是难受死了”。赶到医院的时候，门口并没有多少人，没等我高兴几秒，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就告诉我，现场排队是做不了核酸的，“你约了哪天就哪天来嘛，现场排队肯定做不了”。我只好迅速联系丰台区的那家医院，对方告诉我，带好证件和健康宝，马上过来，周六可能只做半天核酸，但是“来了就能做”。

漫长的寻找终于有了希望，我连连道谢，迅速赶往了那家医院。北京对疫情的防控十分规范，从酒店到景区，从餐馆到咖啡馆，进门都需要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，进入医院后，也需要登记填表。排在我前头的患者由于来自中风险地区，即便挂的不是核酸检测，也需要先做核酸再入院。观察了一会儿，我已经对流程很熟悉了，于是自觉主动地出示了健康宝，道：“没去过新发地，没有接触史”。对方点点头，接着问：“做过核酸没？”我愣了愣，道：“我就是来做核酸的。”“哦……”工作人员有点不好意思，解释道：“您刚刚电话预约了吧？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们医院做核酸的医生刚刚已经支援别的单位去了，这个核酸今天实在没办法做了，不好意思啊。”

北京核酸检测现场（一线医生提供）

另一对预约好核酸的夫妻也同样被劝离，我们几个陌生人隔着口罩相互对视，大家都有些无奈。我只能离开，那时候刚过七点，我有点泄气，路口站了一会儿没见着出租车，随手又打开线上预约平台刷新。巧的是，垂杨柳医院次日下午有 1 个被退的号放了出来。激动的心颤抖的手，我用了生平最快的打字速度填好资料建就诊卡，提交的那两秒钟网还有点卡，我对着手机屏幕祈祷，再睁眼，就是一个绿色的“勾”。我终于有号了。

229.7 万人的大检测

下午的核酸检测是 13：00 开始。我打了辆车过去，司机师傅是个女性，鬓角剃得很短，带着一顶数码迷彩帽，上头嵌着一颗红星，车里放的是单田芳的评书，说话干脆，整个人脸上就写着一个字，“飒”。和大部分北京出租师傅一样，但凡有人开了口，路上就再也不会有冷场的时候。路过长安街的时候，她突然问：“您回头看看，后边儿有几辆出租啊？”我不明所以，看了半天，周六，路上车辆比前些天多了不少，但一眼望过去也没见着别的出租车。她道：“没有就对了，现在路上出租都少了，不然这路口后头起码跟着四五辆，路上兄弟少了，我也孤——单——呐——”“我隔壁邻居，也是开出租的，前段时间带个乘客到新发地，现在已经。你说我运气也挺好，这么些天都没有到新发地的单子。”“你说疫情讨厌吗？实在是，太——讨——厌——了——”那天中午的太阳很毒，晒得人皮肤发烫。医务人员还是裹着防护服，即使站在树荫下，我都能想象穿着那身衣服有多难挨。医院前检测核酸的队伍排得不算太长，有工作人员拿着喇叭：“这么多人谁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啊，安全起见，请大家保持一米距离”。

核酸检测队伍，所有人都带好口罩，保持距离

我低头，脚下就是医院贴好的安全线。队伍移动算得上迅速，我往前走，遮阳伞下的办公桌前，有一位大姐正停在那儿，由于她的核酸结果一直没出，她特地过来要医院“给个说法”。由于检测数量过多，垂杨柳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，现在是“最快 72 小时”内出结果。大姐大概也是急着出京，连连质问：“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？你们没有这个检测能力干嘛让这么多人来检测呢？”

垂杨柳医院完成咽拭子采集后，会将其送到其他检测机构，报告也是由其他机构提供。医院的工作人员大概也是被问急了，道“现在这么多人要做检测，还有什么办法？我们已经是唯一一家您现场来也能排队检测的医院了”。我心里一跳，原来昨天脸皮厚点，说不定就能做上核酸了啊？做核酸前得排队找医生开单子，医生特别温柔地问我为什么来做核酸？什么时候来的北京？从哪儿来的？我说我来出差，这不出京都得拿核酸吗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。医生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打勾，一屋子排队的人一起点头。做咽拭子的屋子里头还算凉快，我张嘴小声“啊——”，棉签伸进来，轻轻刮了刮，一切终于结束。挂号 50 元，检测费用 180 元，合计 230 元，从预约到完成，花费 4 天时间，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上许多。

采集现场

像我一样，由于个人原因需要核酸检测证明的，是需要自己付费的。但必须说明的是，北京现在采取的是“应检尽检、愿检尽检”的措施，也就是说，由于去过新发地等中高危险区域，被政府要求做核酸的，则无需自己付费。不少检测点的医务人员彻夜工作，有进行核酸检测的医生表示，草桥的队伍都已经排到了 5 公里之外。

据 6 月 20 日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消息，过去一周，全市核酸检测采样人数从每日 8000 人增长到近 50 万人，截至 6 月 20 日 6 时，已累计采样 229.7 万人。尾声做完咽拭子的第 31 个小时，我打开手机试着查询检测结果，显示的是仍未送检。

平台不断给我推送新闻，好消息是，各地医务人员来支援北京了，北京的核酸检测机构又增加到了 124 所，接下来的检测能力应该会再上一个台阶。最近每天都踩着拖鞋到前台办续住，今天，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问我：“您还走不了哇？还准备住几天呐？”我说，快了、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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